顏色,是光與眼的交會;
空間,是行動與自由的體感;
時間,是變化在心中的迴響。
它們看似外在,卻都根植於我們的感覺之中。
重新認識它們,其實也是重新認識自己與世界的關係。
這個世界是五彩斑斕的。
除了人類製造出的顏色,大自然的色彩更是令人賞心悅目。綠意盎然的樹葉、粉紅與紫色交織的花朵、泛著青光的湖水、蔚藍無垠的天空,還有漂浮在天際的潔白雲朵——這一切構成了我們對世界最初的視覺印象。
綠色、粉色、紫色、青色、天藍、白色……這些顏色似乎都是萬物的固有屬性。人類善於為自然現象命名與分類,因此我們一提到天空,就會聯想到「藍」;一說到鮮花,腦海立刻浮現出「紅」。
然而,顏色並不是事物本身,它是一種自然現象——更準確地說,是一種「感知現象」。它既來自於物質對光的反射與吸收,也來自於我們自身感知系統的運作。
我們無法改變這種觀看世界的方式。顏色是我們與自然之間的橋樑——我們不是直接感受到物質,而是感受到光與我們眼睛之間的互動。因此,與其說研究顏色,不如說是在研究我們的眼睛,研究我們如何「觀看」。
根據現代自然科學的理解,顏色的本質來自於光——特別是太陽光的電磁波。白色的陽光其實是多個不同波長的光組合而成的混合體。當這些光通過三稜鏡時,便會被分解為大約七種顏色的光譜:赤、橙、黃、綠、青、藍、紫。
雨過天晴時,若陽光以特定角度穿透雨滴,你或許會抬頭看到天空出現一道繽紛的彩帶——那就是「彩虹」,太陽光經由折射與反射,被自然「分解」後所呈現的七彩光譜。
這是否代表顏色就屬於物體的一部分呢?在某種意義上是的。顏色可以被視為物質對光的反應,是它的外顯表現之一。但也正因如此,我們更應該認識到,顏色的存在是依附於光與眼的相遇——它既來自物,也來自心。
空間,比顏色更加難以解釋。
我傾向於將它視為一種「感覺」,而不是我們在頭腦中構建出的那種「正交座標系」。
這種以三維軸為基礎的圖像,固然清晰、準確,甚至帶有某種數學的美感,但它只是人類為了便利而創造出的抽象模型,並不能代表我們實際感知到的空間。
真正的空間,是一種與生俱來的、在行動中被體驗到的感覺。它並不是視覺圖像中的距離與比例,而是來自於我們身體與世界互動的自由程度。
試想,一個沒有眼睛的生物,它如何「看見」空間?它無法用光來認知,但它仍然可以感知空間——靠的是行動。從「自己」出發,經由「移動」,到達一個「可感」或「可觸」的地方,這一過程就是一種空間的實踐。它不是描繪,而是丈量,是行走本身所產生的空間感。
所以,空間不等同於「距離」,空間是一種行動的可能性與自由度。
我們太習慣於用視覺、用座標、用平面圖來「理解」空間,以致於遺忘了空間本質上其實是不可見的。我們無法直接「看見」空間,我們能看到的,只是物體在空間中的排列與重疊,是光與視線產生的透視效果。
因此,或許可以這樣說: 空間,是一種允許萬物自由排布的能力。 是一種允許我們從這裡走向那裡的可能性。 是行動在世界中留下的軌跡。
我們對空間的感知,來自透視、來自移動、來自身體的在場,來自一次次從 A 到 B 的測量。
除此之外,別無他物。
當然,那些像「正交座標系」這樣的空間模型也有它的美感與價值,但我們應該時時提醒自己——這只是感覺的一種具象化,是一種思維的工具,而非空間的本質。
不要把模型的美,誤認為是現實的真。
同樣,時間也是一種感覺。
我們之所以會產生時間的感覺,是因為萬物都在不斷變化。
車子在移動,樹木在搖晃,葉子在枯萎,花兒會凋謝,人終將老去…… 一切,都以自己的方式在發生變化,這是一種複雜而深邃的自然現象。
正因如此,人類對「變化」總懷著某種敬畏。 我們害怕它、無法掌控它,卻又迫切希望能夠理解它、把握它。
那麼,我們該如何把握變化?
和空間一樣,人類選擇了「測量」這條路。
最直觀的方法,就是用某種「已知的變化」去測量「未知的變化」。
比如太陽的升起與落下。 我們注意到太陽總是在某個時刻升起,然後在另一個時刻落下,而且似乎一直按照某種穩定的節律進行。於是,我們用太陽的運行作為參照,來測量世界上其它的變化。
比如從深圳駕車回到武漢,也許我們會經歷兩次太陽的升起與落下。這個「兩次」就成為了一種感覺上的「時間長度」,一種可被記憶與對比的節奏。
我們把這種「太陽升起又落下」的循環稱為「週期」。 雖然週期無法被我們徹底解釋,但我們知道它很穩定,甚至可以說,它是天地間最穩固的規律之一——至少在億萬年來,從未改變。
但人類的探索並不止於此。我們繼續追尋更加精確、更加微觀的變化節律,比如放射性物質的半衰期,或原子鐘的震動頻率,這些都讓我們得以更細緻地衡量「時間」。
這些都是我們在變化中建立秩序、在不可控中尋找參照的方法。
但本質上,時間不是一條線,也不是鐘面上的數字。
它是一種感覺——一種在萬物變化之中誕生的、關乎節奏與失落、記憶與流逝的感覺。